為什么要改編經典?以《茶館》為例,作為老舍先生的戲劇代表作,它可以說是一座富礦,值得進行更多層次的開掘,而不能僅有人藝一個版本,一個角度的呈現。
第六屆烏鎮戲劇節已經落幕,但本屆戲劇節開幕大戲,由先鋒導演孟京輝執導的《茶館》所引發的對經典改編的思考,依然值得進行更多的探究。
話劇《茶館》可以說是中國話劇的巔峰之作,也是北京人藝的扛鼎之作。“高山仰止”,大概是出于對經典的敬畏,幾十年來北京人藝版的《茶館》一枝獨秀,鮮有改編之作,即使是來自北京人藝內部的改編也被視為過于莽撞而叫停。
經典是不是就不能動?從世界戲劇界范圍內來看,也并不存在這樣的清規戒律。希臘戲劇是不是經典?莎士比亞戲劇夠不夠經典?流傳至今,不也經受住了各種各樣的改編嗎?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麥克白》等經典可都是改編者的最愛。中戲教授沈林在談到經典的改編時曾表示,“對于經典最不好的一種態度是把它束之高閣,我覺得這樣經典就不再是經典,而是標本了,就像博物館里的標本,是死的。怎么樣是活的呢?是要與作者進行對話,覺得和作者是有話說的,是親切的。”
為什么要改編經典?以《茶館》為例,作為老舍先生的戲劇代表作,它可以說是一座富礦,值得進行更多層次的開掘,而不能僅有人藝一個版本,一個角度的呈現。但長期以來,人們已經滿足于對人藝版京腔京韻的沉醉,對人物命運跌宕的仔細描摹,并以此為評判藍本,如有不同皆視為異端。這也許是出于對經典的愛與敬畏,但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對經典的“傷害”,使其被束之高閣,經典所包含的多重內涵也被長期遮蔽。
那么應該如何進行改編?布萊希特曾說過:經典要是對我們沒有用,誰都不會尊重它。可是經典之作往往都是有一定的歷史積淀,在時間和空間上都和當下觀眾有一定的距離。我們可以看到如今大部分對經典的改編,都致力于拉近經典與當下的距離,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是如此,以讓它能對我們更有用。比如讓安提戈涅、哈姆雷特穿上牛仔褲,借由經典戲劇中的故事對當下社會進行反思,麥克白有可能會和今天的某場戰爭有關,理查三世也像是在為當下某個典型形象作傳。
創作于新中國成立初期的《茶館》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歷史,如何與今天的觀眾對話?如何與今天的生活發生關聯?這也許是不少想改編《茶館》的戲劇人應該思考的。
近兩年來,《茶館》原先鐵板一塊的局面已有所松動。去年導演李六乙與四川人藝合作推出川話版《茶館》,王翀導演推出《茶館2.0》,再加上這一次孟京輝的《茶館》,可以說已經形成了一個《茶館》改編矩陣,這在經典改編中實屬難得。
李六乙的川話版《茶館》,結合四川的茶館文化,以四川話呈現原著,全白的舞臺讓熟悉人藝版的觀眾感覺震撼,讓京腔京韻變了味兒,可以說是與原著拉開了距離,但所傳遞的精神內涵卻并未改變。
王翀的《茶館2.0》全部使用《茶館》原著的臺詞,講的卻是當代中學校園的種種暴力現象,可以說是《茶館》和當下最緊密的結合。要不是有這樣一出戲,誰能夠想到老舍先生的《茶館》居然能和校園暴力發生關系?這次改編也延續了王翀一直以來的態度,用經典來講述當下,恰好凸顯了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的內在活力。
而此次烏鎮戲劇節首演的孟氏《茶館》,如果不聽臺詞或者屏蔽部分臺詞,你不會覺得這是老舍創作的《茶館》。在這里,我們熟悉的《茶館》變成了道具,戲一開始,孟京輝讓演員用另類的嘶吼方式呈現那些觀眾熟悉的臺詞,希望一上來就把觀眾打懵了。隨后,孟京輝開始營造自己的“《茶館》世界觀”,挖掘出了原著中的“反戰”和“女性主義”的精神內涵,讓王利發所經歷的動蕩和二戰對人類帶來的傷害進行對話,讓《茶館》走出茶館并和世界進行對話。他看到老舍先生對康順子、小丁寶這些女性的愛與憐憫,并結合老舍的另一部短篇小說《微神》進行了改編。孟京輝的這些改編,都讓《茶館》能對今天的觀眾更“有用”。
現在,我們還不必去討論這是否是一次成功的改編,正如孟京輝所說“藝術家有對經典重塑最樸實的權利。關鍵是你懷著一個怎樣的心情,去對待經典。”
《茶館》的戲劇構作賽巴斯蒂安表示,很多人把當代戲劇的創作說成是對經典的一個破壞,其實我們不是在破壞經典,而是重新去好好讀這個經典作品本身,然后從里面把它更多的能量帶出來。其實,有時候面對經典,當代戲劇創作者還真應該有一點“破壞”的勇氣。(牛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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