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華人即將迎來農歷新年,大洋彼岸的美國也一樣。但除了張燈結彩的華人街,《紐約時報》的報道里描繪出了另一幅畫面,法拉盛的老年華裔移民們有更好的去處——賭場。
美國賭場的“發財團”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紐約的清早,一些老年華裔移民收拾妥當,拎著保溫飯盒前往唐人街的站點、等待他們的大巴車。這輛大巴一周七天,每天早上8:30準時發車,而線路的終點,是位于卡茨基爾小鎮的云頂賭場。
下車之后,大部分乘客并不會直接進入賭場,而是熟門熟路地將準備好的午餐藏到賭場外面的小山丘里——賭場禁止攜帶飲食,而里面提供的食物當然都不會便宜。金碧輝煌的賭場里,他們隨意暢飲賭場提供的免費紅酒、觀看電視機里播放的國際新聞,和一同趕來的同鄉聊天解悶;到了飯點,再結伴去取出早上藏起來的餐食,午餐結束后,他們會繼續在賭場里呆到下午,等待坐上回程的班車。
盡管車票就要20美金,但這些中老年移民依然前仆后繼地前來趕車。如此舟車勞頓不為別的,而是只要坐上這輛巴士,賭場即會給乘客每人45美金的賭資。雖然這份賭資只能以代金券的形式發放到乘客的充值卡里,但華人社團們有自己的流通方式,對于乘客而言,只要坐上大巴,就能賺到紙面上25美金的利潤。
這樣的大巴被稱作“發財團”,從21世紀伊始美國賭場發現亞裔玩家的巨大潛力,為了招徠揮金如土的東方朋友,紛紛在華人社區開設直通大巴,疫情之前,當地老年華人和真正去賭博的亞裔玩家各占百分之五十——對賺差價的老年人和想要搏一搏的玩家來說,這確實是名副其實的“發財”線路。
而如今由于疫情影響,“發財團”巴士上基本只剩下了老年乘客。很難確定這些年邁的華裔移民都是什么身份,他們其中有為了生計不得不坐上大巴的人,也許和國內領免費雞蛋的大爺大媽別無二致,只是想要薅一薅資本主義的羊毛,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是會為了25美金交換出自己一天時間的人。
如果一位乘客足夠勤奮,那么每個月就有750美金的收入,對于沒有收入的老年移民而言,這的確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一些乘客還會在當天趕回紐約,以便在第二天一早坐上開往賓夕法尼亞州的賭場的另一輛巴士。
這也是為什么在這趟主題為賭場的線路中,在賭桌上下注反而是乘客們最不會做的事情,不過這不代表老人們不會賭博,他們之中的一些人會在賭場外圍自己組局斗地主。
也有少部分的乘客會控制不住賭癮,據《紐約時報》的采訪,56歲來自北京的張先生盡管無業,但去年仍然在賭博中輸掉了7萬美元。
美國賭場沉迷在中式營銷?
一家位于南俄勒岡州小型賭場打算在臘月二十二舉辦舞獅表演,這種“非必要”表演隨著美國賭場對華裔顧客的激烈競爭,已成了它們的必要活動。
無論規模大小,沒有一家賭場會錯過恭賀中國新年:名勝世界哈德遜河谷賭場開幕當天進行了剪彩和中國傳統舞獅表演;杰克遜蘭徹里亞賭場則會為到來的客人發放新年紅包,客人們會在紅包中收到不同價值的籌碼——當然,這些籌碼只能在賭場中使用。
亞裔玩家一直是賭場最重要的客戶群之一,他們不僅荷包滿滿,還極易上癮,除了出手闊綽,輸贏都不惱火,還經常買空賭場的奢侈品店。相比之下暴躁的本土顧客,賭場當然更歡迎這些玩家。
為了服務好這些客人,賭場不僅會提供中國飲食、配置中文服務員和華裔荷官,還會提供亞洲圖案的老虎機。譬如使用如意發財等吉祥語的中文,老虎機內轉動的圖案,也全是元寶、財神、百寶箱和銅錢等,或者干脆用李小龍功夫形象,即使不懂英文,華裔玩家也能在賭場內游刃自如。疫情之前,賭場還會組織亞洲的客人組團包機去美國開賭。
許多賭場也會拿這一點當做賣點,云頂世界的國際營銷副總裁彼得·陳在一份聲明中說,這家賭場“為來自亞洲社區的客人提供優美的內外環境和溫馨空間感到非常自豪,我們的文化在這里得到了尊重和發揚。”
有趣的是,盡管賭場希望你上頭,但又不希望你太快上頭,一些賭場會特別關注亞裔玩家的成癮現象并及時干預,因為他們希望能做長久生意,而不是“殺雞取卵”。
美國式的賭場已經轉移到了亞洲,圖為東京的一家賭場
和這些“大魚”相比,“發財團”發放的賭資不值一提;大巴上的乘客,即使在賭場分文不花,也是個“氣氛組”的作用。實際上早前賭場盈利豐厚的時候,還會為“發財團”提供免費餐食和現金報酬,吸引華裔玩家蜂擁而至,大巴車接連發出幾十輛。以至于數年前還有一輛滿載華人的旅游大巴在前往印第安賭場途中不幸翻車,數十人受傷緊急送醫。
但美國賭場不會停止這種營銷,反而還會加大力度,據《紐約時報》,一些正在尋找潛在地點的賭場經營者,將靠近大量華裔人口作為首要考慮因素——離華人更近,才能吸引更多華人賭客。
老年亞裔移民的困境
嚴歌苓曾經在自己的文章中描述過自己1988年在美國賭場的觀察:來自中國的玩家大多數衣冠楚楚,都是中產以上階級;美國本土玩家則一看都是“邊緣人”,明顯帶有一種“自我憎惡但更憎惡社會的眼神”。
如今這種局面也有改變,亞裔玩家中豪客的占比越來越小,大巴上載著一大群靠貧困線工資水平生活的老年移民。老年華裔移民去賭場還有一個理由:這是美國為數不多讓他們感到熟悉還可以社交的環境。
對于老年華裔移民(包括非法移民)來說,天差地別的文化環境讓他們煎熬,而全世界的賭場都大同小異,彩色霓燈、多種多樣玩法的游戲機,面色赤紅的賭徒,構成了讓他們熟悉的環境,也讓他們可以和同鄉交流。有人說,移民最初是想擴寬視野,但沒想到生活圈子反而越來越窄了。
一位被采訪的“發財團”乘客表示,甚至可以在賭場里找到南方老鄉、用方言交流,這讓每周來賭場成了一種可行的社交方式。
紐約法拉盛地區亞裔老年人聚集的露天麻將攤
曾被人稱道的“美國夢”對于老年人尤其吃力,不管是底層移民,還是依靠高知子女出國的移民。耶魯校友雜志曾報道,耶魯菜地附近的法納姆紀念花園,被中國家長稱為“三棵樹”,不會說英語的中老年中國家長會以此為根據地,相約在此聚集,鍛煉身體并用中文互相交流。
華裔移民聚集的法拉盛更糟。大約有60%的華裔老人都生活在貧困線以下,作為新移民他們沒法申請美國的福利,加上沒有美國駕照、不懂英文、老人活動中心有限,孩子們又忙,心中的苦悶與憂郁更多——美國帕洛阿圖大學副教授朱賁靚的一項調查指出,華裔老人產生自殺念頭及實際自殺率較其他族裔要高。
在“被遺棄”的異國生活中,開往賭場的大巴支撐了他們為數不多的精神生活。
百老匯的歌劇、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展覽、第五大道的奢侈品、蘇荷區的藝術……紐約的燈紅酒綠與他們無關,只有賭場讓他們感到安全。
參考來源:
NYTimes:Casinos Target a Vulnerable Clientele: Older Asian Gamblers
NBC:Crash highlights Chinese-American gambling market
撰文:tt,Jonas
編輯:Sebas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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