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撰稿人 | 小艮
在電影中尋找生活的更多可能。
如果你最近在追綜藝《開拍吧》，一定會對里面的一位導演頗感興趣。
他拍過兩部高分電影，被圈內稱為“奇才“”未來的大師“，卻始終少為人知；
說自己會“取代陳凱歌”的他曾經要多狂有多狂，現在直接憋悶成了社恐。
他是誰？怎么了？是時候認識下——
導演郝杰
電影狂人
十多年前，狂人郝杰在華語影壇橫空出世。
憑借處女作，他拿下了FIRST第六屆最佳導演，并當場叫囂：“我看到的大部分電影，跟我的生活和生命感受無關。“
農村出身且熱衷農村題材的他，不忘補充上一句：“我們就是土，怎么了？”
下一屆，他又將最佳導演獎杯拿到手，再次撒野：“千萬別給我投資，對我再好沒有用，你對電影好嗎？”
郝杰很狂，有他的道理。
2010年，他拍出了華語杰作《光棍兒》，用極為冷靜客觀的態度描繪張家口黃土地上的底層眾生相。
切入角度大膽：性。
故事主角是四個經受著性壓抑的老光棍，并以他們為故事線索，剖開落后蒙昧的農村樣貌，以及當地農民的生存方式。
比如光棍兒老楊，他跟村長媳婦二丫頭維持著三十年的地下情，用自己的儲蓄供她兒子考大學。
二丫頭為了籌措學費，又同時跟多名老光棍有染。
隨著情節進展，我們發現，二丫頭兒子的生父極有可能是老楊；而老光棍與老光棍之間，也存在著微妙的情感關系。
在《光棍兒》里，人們依靠著混亂的性關系野蠻生長，看似魔幻，卻是現實。
郝杰的第二部作品《美姐》，又試圖在蠻荒的土地里開掘出詩意，是一部更風格化的作品，綜藝上陳凱歌贊不絕口。
這是一個男人與四個女人的故事，底色同樣荒誕而無奈。
鐵蛋從小被美姐照顧，對她有別樣的感情和依戀。
后來，美姐歷經十多年的外出回到家鄉，已經年老色衰，但她帶來的三個女兒卻生得美麗嬌艷。
鐵蛋喜歡大女子，可她遠嫁內蒙；中意鐵蛋的是三女子，但命運無常，他最終娶了啞巴的二女子。
兜兜轉轉數年，愛情夢與劇團夢相繼破碎。
鐵蛋鎩羽而歸，在女兒（貌似不是親生）的呢喃聲中，開始碌碌無為的下半生。
《美姐》透過鐵蛋悲哀的一生，將中國西北地區的風土人情與民俗變遷都編織在內，真正要揭示的是，一個底層人為了夢想奮力掙扎，終將難逃匍匐于命運腳下的結局。
他們是被時代戕害的一代。
非常荒誕的是，這似乎可能成為郝杰的命運預言。
他還能逃脫嗎？
再度出山
2015年，郝杰拍了商業片《我的青春期》（包貝爾、孫怡主演），票房口碑雙雙撲街。
自此，他消失于大眾視野之間，回到鄉下，干了三四年農活。
不過，郝杰的電影夢還在。
退隱期間，他一直在修煉內功，研究劇作，研究視聽表達。
但他的電影觀，他的人生觀，仿佛都更執拗了。
拿作品說話，在《開拍吧》中，郝杰第一部公開短片是《馮海的夢》。
故事很簡單，年輕女子走向光棍馮海家里，打算用身體交換上大學的錢。
郝杰花了很大的篇幅來講人的狀態。
馮海的邋遢。
女孩的焦灼，馮海的見色起意、蠢蠢欲動。
這些，還都在觀眾的期待之內。
可隨后，人物的每一個舉動，都會讓觀眾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女孩索要5萬塊錢，馮海覺得太多，一番心理斗爭后，他還是決定施以援手。
到手的姑娘他非但沒碰，給過錢后居然還鞠躬。
這迫使女孩只好磕頭還禮。
接著，女孩還主動要求與馮海結婚，并洗干凈了決意獻身。
可關鍵時刻，馮海再次退縮。
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結局，女孩竟然墜崖自盡了。
《馮海的夢》有郝杰一貫的風格，故事關于農民，關于性，并有一些鄉土民歌點綴其間。
他的變化是，風格更極致化了。
短片的畫幅是4:3，黑白影像，臺詞很少，動物意象很多。
關于故事，我們卻只能猜測。
馮海為何沒有碰女孩，不忍褻瀆？女孩為何非要嫁給馮海，不想欠下人情？既然那筆錢可以讓她逃出鄉村的禁錮，又為何自殺？
所有的問號，都無法從短片中得到明確的解釋。
其問題是，人物動機不完備，人物關系也很難成立，故事自然就坍塌。
別人問起來，他只說想探索的是“人內心不可知的部分。”
關于影片細節，郝杰的態度是，背向觀眾，拒絕闡釋。時光君當然也支持這種創作態度。
現場的影評人給短片打出7.38的高分，全場第一，可面對大眾呢？
600位觀眾，只有47人選擇觀看，票房最少；評分5.1，全場最低。
他想證明，電影不是非要講述故事。
而大眾，只是想看一個不錯的故事。
更殘酷的是，夢想也需要有資金作為根基，郝杰看似妥協了，但又沒有完全妥協。
社恐患者
綜藝里呈現的郝杰有兩面。
其中一面，是在拍片時，自信而篤定。
另外一面，是面向群體，他沒那么鋒利與狂妄，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一種很可愛的頓感。
郝杰，一個原本有社交牛逼癥的人，如今變成社恐患者。
在當下這個時代，非常危險。
楊超導演（《長江圖》）在采訪時說：“現在導演不僅要創作，還要去市場上找錢，去社交。這非常可怕，它逼著導演變成不是導演的人。”
《開拍吧》還原了這種處境，郝杰很顯然不精于此道。
面對“綠燈會成員”陳凱歌、舒淇等人，他介紹故事，草草結束，完全談不上吸引力。舒淇給投資，除了有對他既往作品的賞識，還有悲憫。
短片放映結束，影評人點評環節，他不正面交流。
再到面對大眾宣發時，他又覺得這不屬于導演的工作。
郝杰當然沒錯，可時代已經變了。他若還想追夢，必須相機而變。
其核心，還不在于社交態度，而是作品的表達方式。
在節目中，時光君看到了郝杰改變的苗頭。
陳凱歌點出了他個性中的悶與執拗，這種悶與執拗也被他放進了電影里。而《光棍兒》《美姐》最大的優點，反而是生猛、真實和超脫其上的靈巧，是故事性與藝術性的統一。就說一處設計。在《美姐》里，鐵蛋總是用唱民歌的方式表情達意。內蒙的人來向大女子提親，他當眾唱歌反抗。大女子遠嫁后，鐵蛋失魂落魄。有劇團來唱戲，有二人臺（一種曲藝形式）底子的他闖上舞臺，引吭高歌，村民們都斥責他破壞了氛圍。可他字字句句都是血淚之詞，竟憑借高超的技藝和真摯的深情，一舉折服了臺下的觀眾和臺上的演員。戲外之人成了戲中人，非常美妙。而因為這次演唱，鐵蛋被劇團賞識，有了再次逐夢的機會。時光君真誠地祝愿，郝杰也能再次啟航。因為，他在《開拍吧》所遭遇的窘境，也是所有堅持自我表達、捍衛影像尊嚴的電影人的共同窘境。他若能殺出一條血路，就會有更多后進之人，國產電影也將會迸發出更新鮮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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